记得若干年前读过高桥敷20世纪70年代写的《丑陋的日本人》一书,该书第一次直面日本民族的劣根性。血淋淋地揭露了日本社会种种自私、自卑、狂妄、变态、敌视、排外……诸多畸形的社会现实。读后令人深思、感慨、震撼,自然也有莫名的无奈。但毕竟那是人家的事情。
无独有偶,台湾著名作家柏杨先生也写了一本同为丑陋的《丑陋的中国人》,他从中国人的角度,在深刻理解并感受社会存在的前提下,无情地揭示了台湾岛内的社会现象:腐败、堕落、倾轧、冷漠、仇视等。该书一经发表在华人世界引起轩然大波,洛阳纸贵绝不夸张。所有还有良知、还有理智的中国人读后无不为之叫好,为之称快,为之感慨,为之呼号!当然责骂、汗颜、惶恐者也大有人在,毕竟那犀利的文字,那铁的事实触及到了一些人的灵魂。读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反躬自问:“我丑陋吗?”
昨晚我是恨恨入睡的。
原因是电脑染上了大量病毒。好端端的现代科学技术进入寻常百姓之家,给人们与外界沟通带来方便和快捷,为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闻带来可能。世界变得很小,常常可以听到“地球村”的说法。我们要为之庆幸,我们要感谢比尔盖茨。然而,“禾黄稻熟稗子旺”,偏偏黑客们也像细菌一样滋生出来,而且无孔不入,无所不能,他们能让你的电脑掌控在千里以外他们的指挥“中心”,他们能让互联网络在预定时间内彻底瘫痪,他们可以进入五角大楼机密档案库去找到他们所需的机密文件……区区百姓何足挂齿?他们随时随地可随心所欲地让你“黑屏”,你的正常生活和工作被彻底打乱,里不出外不进,我焉能不恨,且恨之入骨!
早晨洗漱毕,习惯地打开电视机,想要知道气象的变化,因为暴风雪在南方施虐。也想了解阿扁后的台湾走向、伊朗核计划发展,布托死后巴基斯坦进程……结果黑压压的广告层层叠叠的压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俗不可耐的大明星的做作,提线木偶式的舞蹈,伴以雷同的广告词,千篇一律。刚刚舒缓的感觉马上被搅的心烦意乱。于是乎,眼不见心不烦,简单用点早点,草草打点一下急忙走人。
推门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刚擦净的铁门上,横七竖八粘满了粗俗的小招贴,什么修锁配配匙,什么平安搬家,什么大力丸。撕不掉刮不去,就像长了癞的癞蛤蟆让人讨厌。别理它了,正事要紧。
刚走出楼道,“呼”,一个不大不小的垃圾袋从空中飘落下来,葱皮子、白菜叶子、卫生纸如天女撒花。抬头看看家家有人晃动,找谁去?我几乎是夺路而逃,拐了弯,前面不在是居民小区了,我暗自庆幸。嗬,好家伙,拐角处几条宠物狗打成了一团,狂吠声,撕咬声交织在一起,几位妇女不友好的对视着,粪便尿渍洒在刚刚清扫过的板油路上,熟头巴脑的邻居大嫂们,能说什么呢,苦笑一声,对她们点点头,继续赶路吧。
手机响了,接吧,又是六合彩来亲近我。快关机。
公交车站。车牌子被传单贴个满脸花:住房出租、饭店出兑、大酒楼招公关小姐,公关先生,诱人的文字说的清楚;每月工资3万以上。唉,我羡慕这个时代,我看来是不行了,人家要的是20上下血气方刚,面目娇羞的青年男女。
醒目的地面上,聪明人用白、黄油漆涂抹的是:借贷、办证、考票、转学,电话号码一串串炫耀着主人的能力,我佩服极了,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真是手眼通天啊,能人遍地,真让我刮目了。
巴士急急驶来,车门还没全部打开,人们呼啦一下,前呼后拥的挤了过去,我没有那勇气,更没有那体力,只好尾随其后,不就是为了一个几分钟的座位嘛?似乎没有挣命的必要。刚上车还立足未稳,巴士突然启动,巨大的惯性使乘客前仰后合,责骂声阵阵。唉,小市民嘛,都是挤车的料,大凡有点实力,就该开自家小车或有公车接送了。这是阶级社会地位的客观存在,我安慰着自己。
出乎意料,我对面座的小伙子站了起来,温和的对我一笑:“你坐吧”,我疑惑的看看左右,有年纪比我大的呀,迟疑间,这人有些愠怒。我突然感觉到,人家是在做报纸上宣扬的好人好事,而我却视而不见,好悲哀呀。他已经显的不耐烦了:“嘿,说你呢,让你坐你就坐嘛”我急忙称谢,顺势坐下,四下环顾,才恍然大悟,我刚才挨着的是一位俊秀时髦的女郎,我挡住了小伙子的视线,于是在踩脚的一瞬间,人家搭话去了。我诅咒自己,真没有个眉眼高低。
车厢里的手机声此起彼伏,声声悦耳,有一位接听的中年妇女把声音抬的足以让全车都能听到:“呦,是刘总啊……到什么饭店?哦,还有孙局,张总……”银铃般的笑声一串一串儿,她在十分八分的车程中也忘不了炫耀和虚荣。我要是像她那样漂亮该有多好,也有人请我吃饭。我没敢说出口的。
巴士猛然间刹住,人们猝不及防,前后压挤冲撞。可能是什么人闯红灯横穿马路,司机破口国骂,言辞粗糙下作,妈妈、奶奶、姥姥,当然也想包括那人的媳妇和妹妹。我的心态糟糕到极点了。把眼光游离开,分散点注意力吧,省得心烦。眼前,两个中学生年纪的男女搂抱在一起,忘情的亲吻着,旁若无人,这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天地吧,稚嫩的脸上流露的是快乐与甜蜜。我羡慕极了,真恨不得回到青春时期。生活在这个伟大的时代。
不长时间的车程终于熬到了我要下车的站点,此刻我真的体会到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的真谛和本源,时间在特定的空间不总是一条直线呀!我刚刚下车就听到车厢内有人疾呼,快停车,快停车,我的钱包,我的钱包。车门没有开,那绝望的呼叫由我而远逐渐消逝在车水马龙之中。几个和我同时下车的穿着时尚的中年人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没走几步远,一位皮笑肉不笑的中年女人迎面过来,他抖开里怀,偷偷的展示给我光怪离奇肉色的影碟:“嘿,大哥,全是顶级片,香港、台湾、韩国、日本……便宜的很”她把声音压到了最低。我冷漠的摇摇头:“我没有VCD”骤然间刚刚的笑容不见了,白眼马上翻了过来,这人嘴里嘟囔什么,我全然没有听到,好在她没有继续纠缠,我如同大赦,匆匆夺路而逃。
刚才的粗气还没平静,又一位笑脸迎了过来,她笑得灿烂,笑得自然,笑得开放:“哥,住宿么?很方便的,更很安全。”我像得了瘟疫,有些身不由己,不自然地的摆摆手:“不,刚刚起来,又住什么宿”我故意提高了声调,她似乎以为我没懂她的意思,干脆直截了当,操着嗲声嗲气的外地口音:“哥,你一点头,我也就有点进项,我的活儿,保质保量的……”我狠狠地甩开她的手:“滚蛋”我已经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终于摆脱了她的纠缠,我憎恶,同时也同情。不到万不得已有谁会强装笑脸去做人肉的买卖呢。可悲,可恶,可怜,可气,无奈呀!
我长嘘一口大气,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在过街天桥那窄小的空间接下来所看到的是小贩们声嘶力竭的兜售着低劣的小商品。跪成一排的乞丐们,用布片或脏兮兮的黄纸,把他们的悲惨遭遇,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的生动感人。一个比一个看着揪心。此刻我联想起在博客上看过的照片,那也是一群乞丐,在不停地纠缠着着几个老外。老外们诡异地笑着,高举着钱币的手在晃动。一个个贪婪的目光喷着火,什么国格、人格、尊严、气节不可以流通。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们不是穷鬼嘛!
我不敢过于激动,因为会有人说,他们是弱势群体,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恕我不敢接受这种指责。不是吗,那个求助的年轻人衣着整洁,摊头的字里行间写尽了人间的不幸,在读大学的他,家乡遭灾,父母病重在床,姐姐伤残,弟弟拼命打工供他就读,三年未见分文,真的是撕心裂肺令人同情。穷到那眼镜竟然没有片儿的地步。倒霉的事都让他摊上了。于是,我极不自然的走下那天桥,对不起他们,我的良心没有发现,我丑陋啊。
我要去一家专售电子产品的商场,想买杀毒软件,以解决我昨天晚上恨恨的实际问题。又有几个人围拢过来,叫我真的不知所措:“喂,买手机吗?买手机?”“我拨开他们,我也有手机要卖你们买吗?”“哈哈,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破裤子缠腿的烦恼令人发晕。接下来烦心事也都让我遇到了。晕!一个算命的“瞎子”,不管你来去匆匆,尾随你身后,嬉皮笑脸一付无赖之相:“一看你就是一位领导”。我是领导?真是哭笑不得,天,我居然成了领导。我想起一宗短信笑话:“瞎子算命,只需来人伸出一个手指,小孩调皮,将小鸡鸡伸了过去,瞎子惊呼:“贵人呐,细皮嫩肉,没有指甲,弹性好,一定是个领导”小孩顿悟:啊,领导是个啥?我是领导么?
我终于摆脱了那无休止的无聊纠缠。现代化的大型商场,我感受着热风机吹来的暖风。听着各种声音混合的嘈杂的音响,看着熙熙攘攘流动的人群,我寻找着我要去的目标。一位西装革履的绅士一口浓痰,吐到光滑的地面上,他毫不介意的与一位女士谈笑风生,从我身边潇洒地走了过去。我不敢恶心,那派头不是我所能够评价的,那“高贵”的举止洋洋洒洒,唯我独尊的面孔泛着红晕。我好好羡慕,我何时也能如此派头,可惜低能呀。
我选好了我所需要的“瑞星杀毒”软件。当我把手伸进里怀取钱时,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手机钱包不翼而飞,兜儿被利刃割开了一个两寸长的口子,信用卡、身份证、钱……我冷汗涔涔。收款的小姐纳闷的盯着我,那询问的目光,叫我感到我的丑陋,叫我无地自容。
我悻悻地走出那豪华的建筑,连坐公交车回家的机会都丧失殆尽,好长的路……
于是乎我真的丑陋了,丑陋得不敢面对世人,面对朋友,面对眼前的一切。
我为我的丑陋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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